城市的夜色是五彩的:五彩的灯光,五彩灯光下人们五彩的服饰,甚至,连人们的欢声笑语也是五彩的,南腔北调汇集在一起,汇成了一座充满活力的五彩的城市。
老远地,听到舒缓悠扬的唢呐声,低沉浑厚的鼓声,清脆爽朗的镲声。我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好大的场面好长的队伍啊!他们和着节拍舞蹈着,陶醉在大秧歌的诗意里。
在我看来,秧歌的观赏性远不如打鼓。小时候,农村里搭台唱戏演节目,开场之前必定有一通锣鼓,勾引得孩子们早就放下碗筷跑出去,大人们也三口两口吃完饭紧着赶着抢占一个好位置。最有意思的是正月里的麦场上,好几支秧歌队同场竞技,不光比赛谁的秧歌扭得好,还要比谁的乐队吹打得更热闹更出彩更有绝活。我们像是饿极了的企鹅被虾群吸引着忽东忽西忽南忽北地漂移。那时候,看打鼓简直就是我的快乐节日。
给秧歌伴奏的是一个由年轻鼓手指挥的民乐队,绝对百分之百原汁原味的中国特色:两个喇叭一男一女,两对镲一大一小。五个人吹吹打打,虎虎生风。内行人看门道,外行人看热闹。我是外行人,听不出鼓点轻重缓急的含义,看不懂鼓槌打在鼓面、鼓边、鼓沿上的讲究,只是爱听爱看,听见了就想看,看见了就想看个够,那感觉,舒服,爽快,过瘾!
鼓手站在大鼓面前,显得有些渺小单薄。开始我以为是一个孩子,可是当我站到他近前,才发现他是矮到使人联想到武大郎的大人。看到他身子一晃一晃地使劲把鼓槌砸到鼓面上有些滑稽的架势,我忍不住想笑。真是的,为什么不把鼓架低一些或者把脚垫高一些呢?鼓手似乎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自在,满脸的自豪和得意,不时变换着花样儿起劲地把鼓打得咚咚山响。看热闹的人们时而叫好时而鼓掌。鼓手踌躇满志地和着鼓点向大家点头微笑,表示着他内心的喜悦和感激。汗水从他沾满灰尘的头发里流到脸上,浑浊的汗水顺着额头、鬓角一直往下淌,滴倒他印满汗碱的看不出本色的衣服上。
一曲终了,有人从年轻鼓手的手中接过鼓槌,继续着人们的欢乐。年轻的鼓手退到一旁,这时我才发现,原来他是腿脚有残疾的人。啊,怪不得他打鼓的姿势总是一摇一晃的很特别呢!我突然为自己刚才想笑没有笑出来却在心里实实在在地笑了一回的行为感到羞愧:他兴许是一个来自边远山区的穷困打工者,白天劳累一天之后晚上出来打鼓只是为了再多挣三五块钱,兴许打鼓本来就是他痴迷的业余爱好根本就没有报酬,但是,他却打得那样专注,打得那样动情,打得那样开心,打得随着他的节奏扭动的人们开心地扭动,打得看他打鼓的人被他感染得鼓掌叫好。即使他真有些滑稽可笑,即使他离开这个广场再也没有人正视他一眼,他不也是这个五彩城市中一缕别致的赏心悦目的色彩吗?他给自己带来快乐,也带给我节日般的温馨甜蜜,我怎么可以我怎么能够我又有什么资格残忍地取笑他呢?
年轻的鼓手弯腰从鼓架下面拿出一条在干净人眼里脏兮兮的毛巾擦拭脸上的汗水,又从一个同样脏兮兮的挎包里掏出一个已经有些变形的旧矿泉水瓶咕咚咕咚地大口喝水。我心中闪过一念,我应该给他买两瓶原装的矿泉水——但是我不能!我知道,他喝装在瓶子里的自来水是一种甜蜜,他喝我买来送给他的矿泉水是一种苦涩。
看着年轻的鼓手一瘸一拐离去的背影,我心里祈祷:兄弟,千万不要喝坏了肚子啊,我明天还要听你打鼓呢。
齐天大鼠的评论——
这篇散文,我写得很用心,是感动我自己的一篇文章。
我骨子里流淌的是多愁善感的血,所以,很多的文字,字里行间都有一丝淡淡的感伤和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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